【炼狱之图】第1章 第1节(下)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克鲁特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的。一艘灵族方舟世界的残骸里如果没有怪异的景象才不正常呢。有什么东西爬过审讯官的肩膀,他在黑暗中猛地一转身,却只发现了圣奎因的手搭在他的身上。她把他拉到一边,用热熔枪的枪口对着密封的拱门警戒着。
【资料图】
“不需要使用火力,亲爱的,” 切瓦克一边从手杖上的固定装置中取出灵魂石,一边自信满满地向女偶像说道。大审判官蹒跚地走到如山一般站立着的死亡守望星际战士们中间,平静地把灵魂石塞进拱门一侧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缝隙里。
筑成拱门的黑色灵骨飘动着飘渺的幻光,在半透明的结构中四散飞旋。切瓦克等待着。死亡守望的战士们仍然一动不动。圣华奎因注视着他们身后危险的黑暗空地,而克鲁特则出神地注视着拱门,他只能想象一个前乌图瑞尔方舟居民的灵魂在灵骨的永恒回路中穿行。拱门打开了,它的结构并不是像克鲁特想象的那样,而是一个通向天花板的入口,无数的黑骨圆盘向两边滚动分开。
“卡拉·门沙·凯恩,” 切瓦克对着外面的黑暗喊道。“血手圣庙。”
死亡守望的星际战士互相掩护警戒着,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华奎因和克鲁特站在切瓦克的两侧,审讯官紧紧地贴着他的导师,举起激光步枪,微弱的探照灯在房间内部闪烁。华奎因一手托着热熔枪,另一只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照明弹。她在膝盖上砰地点燃了它,照明弹发出刺眼的亮光,她把它扔向了漆黑的房间深处。
黑暗被眩目的闪光驱散。这是一幅值得一看的景象。甚至连死亡守望的星际战士们也放慢了脚步,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震撼和敬畏。
圣庙的屋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宝座。它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方式侧立在天花板上,众人不得不向空中努力伸长脖子,才能看清头顶上的全部景象。坐在宝座上的是一个巨大的人物,祂同样承受着施加在那难以想象的质量上的恐怖重力,却丝毫没有向下坠落的迹象。祂那有力的金属爪子怒气冲冲地抓着王座的扶手,血淋淋的古铜色披甲身躯支撑着宏伟夸张的头盔,不断释放着各种幻象。祂的比例如同一位真正的神明那样巨大,但祂噩梦般的外观代表着异形的邪恶和扭曲的愤怒。
“神圣王座啊!” 克鲁特脱口而出。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切瓦克表示同意。
“这对我们神皇的滑稽模仿吗?” 克鲁特问。
“不,” 切瓦克告诉他。“这就是一个神,毫无疑问。这是血手凯恩的化身——灵族的战争之神。”
众人立刻如同绷紧的弦一样紧张起来,但星际战士们血管里的肾上腺素将这种情绪转化为了战意。卡萨达连长向他的队伍点点头,他们步调一致,目标明确。来自鞭笞者战团的战士爬上拱门,架住他的重型爆弹枪,将射击线覆盖整条走廊。来自帝皇之镰的战士用两根手指点了点他的头盔,又点了点他来自深红执政官的战斗兄弟,然后又点了点那个巨大存在的反重力头盔,那个神的雕像正不断向他们传送着冰冷而充满邪恶愤怒的幻象。身形高大的,来自星界之拳的战士像守护天使一样挡在大审判官身后。
“这居然是个神?” 克鲁特咬牙切齿地说。
“根据灵族的神话,战神凯恩与混沌之神色孽作战,但失败了。灵族人们相信他们战神的本质被打碎并散落开来,神之存在的神圣碎片现在都位于他们方舟世界的中心,为灵骨结构和永恒回路提供动力,就像你眼前看到的那个——”
“大人,” 克鲁特试图打断他。
“如果我们能复现这种远古的灵魂转移技术——”
“复现吗,大人?这可是远古的异形科技——” 克鲁特停顿了一下,“异形神话传说。”
“然后呢?至少有证据表明这是可以做到的。” 切瓦克说。
“我们不知道。而且,我担心至高大导师不会批准我们研究这种对亚空间认贼作父的东西。”
“让大导师和像他那样的懦夫们吃屎去吧,” 切瓦克咆哮道。“我将给这个星系留下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像我出生的那个粪坑一样,在它自以为是的停滞中被渗透!”
“先生,这样是不明智的——”
“你打算用你那套‘四十守则’告诉我什么是明智的吗?雷姆斯?”
克鲁特感到切瓦克那双古老的眼睛像两个太阳一样在他身上燃烧,他水泡头盔的石膏镜片放大了他的凝视。
大审判官继续责骂着他。“我们的成功建立在别人的成就之上。我们正站在帝皇的肩膀上,审讯官克鲁特,我们高瞻远瞩,而非鼠目寸光。站在这样伟大的肩膀上,为人类走得更远难道不是我们的责任吗?”
“赞美他,” 女偶像附和道。
切瓦克把他的手杖对准了灵族战神可怕的面孔。“我理解你的动摇——面对这样令人厌恶的景象,谁不会质疑自己呢?但是你扪心自问,你更愿意听谁的?是那些私自解释神皇话语的人——有选择性倾听的清教徒和听到一切却无所作为的清教派——还是神皇的意志本身?如果让我从那些凡人的嘴里去听我们伟大神皇的话语,我宁愿面临一千种更令人憎恶的景象。”
“对不起,大人,” 克鲁特承认。“我只是觉得这种异形的残暴野蛮令我胆怯不安。”
“毫无疑问,这正是它想要投射出来的效果,” 切瓦克欣赏着这个灵族战神无比巨大的雕像。“没关系,我的助手。正确的道路总是充满艰难险阻。”
“这条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审判官,” 卡萨达连长危险地咆哮着,大步穿过房间。一直默默站立在审判官身后的那名星际战士突然将他的动力拳按在切瓦克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
“当然了,” 大审判官既不耐烦又听天由命地说,“你没在听吗,连长?”
“背叛!” 克鲁特尖叫起来,但他却不敢把武器对准一名阿斯塔特。
“确实是背叛。” 星际战士表示同意。他用披甲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盔。“呼叫帝国海军,我是卡萨达连长。你们可以开始准备校正了。我正在部署信标。” 欧若拉杀戮小队的星际战士们打开了辅助瞄准信标,激活了它的磁吸底座,让信标水平地飞过血手圣庙的房间,然后吸在它巨型头盔的侧面。“一旦我的杀戮小队、审判官切瓦克和帝国卫队安全撤离,你们就可以开始进行轨道轰炸。”
“我不知道死亡守望还会下达调查令啊。” 切瓦克冷冷地说。
“我们不会,” 星际战士连长漫不经心地纠正了他。“这要由别人来决定。斯佩克大导师只是想确保你不会以激进的方式败坏审判庭的名声。”
“他明明觉得我会成功啊,” 切瓦克对自己点点头。“好吧,这话出自一个想象力像苍蝇一样丰富的人之口。”
“你没有成功,大审判官。我们接到命令,要把你从这里逮捕并带走,然后把你运回黑格尔监狱,再送去悲伤圣母修道院。你的考古发现将从这颗星球上消失,几乎就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事实上它就是从未存在过,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我们也从未来过这里。”
“但我们确实来过!” 切瓦克反驳说。
“我是不是给你留下的印象太好了,让你觉得阿斯塔特会欣赏凡人的才智?” 卡萨达反唇相讥。“别开玩笑了,好审判官。我认为你现在必须无条件服从,否则我将下令摧毁你和你的下属,连同你发现的这个该死的赃物。”
克鲁特害怕地垂下了头。切瓦克有一种变态的幽默感,喜欢嘲笑那些比他权力更大的人。克鲁特以为这是大审判官的年龄使然,让他觉得敌人的威胁并不比自己心跳突然停止的危险性更大。然而那些认识切瓦克比较久的人告诉克鲁特,大审判官生来就是这样。
审讯官完全相信切瓦克会把卡萨达连长逼到不得不下杀手的程度,这可能是基于一个错误的假设,即一个死亡守望的成员——一个简单的、负责战斗的星际战士——不会真的想被卷入一名异形审判庭大审判官的死亡——尤其是正如两个人所确认的那样,切瓦克甚至没有被正式指定为极端主义者。然而,切瓦克的回答让审讯官感到惊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可敬的大审判官平静地回答。他向克鲁特和华奎因点点头。“卸除你们的武器。”
审讯官毫不犹豫地把激光步枪扔到地上,又解开腰带,让他的针枪掉落在地面。当他注意到有两名星际战士的爆弹枪口在默默地跟随他的动作时,克鲁特又将双手举了起来。
华奎因就不太愿意交出她的武器了。
“没门,除非我死了,” 活圣人从她那坚硬的植入物牙齿间阴沉地吐出挑衅。
星际战士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来自星界之拳的战士和他的死亡守望长官之间没有任何可察觉的交流,但毫无疑问,他们已经交流过了。这名阿斯塔特只是转过身去,把他的爆弹枪从切瓦克的肩膀上移开,向女偶像发射了一串爆弹。活圣人的外套还在子弹的热风中飘动着,但圣华奎因的身体倒了下去。
克鲁特冲向倒地的活圣人,但这位星际战士立刻将枪口指向了他,审讯官的动作僵住了。沉默的披甲巨人向前走了一步,迫使克鲁特和切瓦克向拱门处退去。克鲁特退缩了,但他仍坚持挡在这名星际战士和他年迈的导师之间。
卡萨达连长向拱门走去,那名来自鞭策者战团的战士跟在他身边,还有两名星际战士掩护着他们的后方。帆布外套在灵骨地板上轻微的摩擦声被阿斯塔特灵敏的听觉所察觉,那名来自星界之拳的战士立刻转过身来。
女偶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死亡守望的武器再次举起,但他们扣动扳机的手指却停了下来。星际战士思考了一下,因为她胸前的伤口似乎正在愈合。华奎因的嘴唇在无声的痛苦中皱起,对着死亡守望的队伍亮出她的一颗尖牙。充能完成的热熔枪隆隆作响,她将枪口径直指向了星际战士们。
两名星际战士怒吼着让华奎因放下武器,而另一名星际战士则把他的枪口顶在了切瓦克的脸上。
“命令她停下!” 那名星际战士咆哮道。
房间里鸦雀无声,令人不安。
切瓦克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修女,” 他的语气里既有恳求也有责备。“你的武器——给他们吧……”
在一个模糊的动作中,热熔枪开火了。阿斯塔特们再次向华奎因扫出爆弹的暴雨,但在此之前,热熔枪的光束已经将那名来自星界之拳的战士的头颅从他的身体上蒸发了。华奎因的身体被爆弹打得支离破碎——她的手臂和卷发被爆弹的冲击打得像面条一样甩来甩去,而那名星际战士没有头颅的披甲身体也在空中盘旋着,然后摔倒在地。两人同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卡萨达连长不愿再冒任何风险。他把一枚手雷滑过灵骨的地板,它滚进了她被爆弹撕碎的外套褶皱里,然后爆炸了。
“华奎因!” 大审判官尖叫起来,但一名星际战士已经用枪托把切瓦克和克鲁特都打倒在地,而杀戮小队的成员们则以刽子手的姿势从上方用枪口指着他们的头。华奎因的尸体被鲜血浸透,衣衫褴褛。爆炸撕裂了灵骨地板,异形材料的黑色碎片刺穿了女偶像的身体。
杀戮小队原地等待着,就像那女人被刺穿的躯壳一样静止不动,等待着进一步的惊喜。很快,她的胸口就开始动了起来,猛烈地呼吸着。死亡守望的星际战士们再也不会低估她了,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位活圣人的不朽,知道对她的攻击是徒劳的。她的伤口确实在愈合,但一根被爆炸从地板上扯出的灵骨碎片从她的脊柱里刺了出来。没有了脊椎,女偶像就无法从死亡的陷阱中解脱出来。她的神奇力量无法修复脊椎。
就在这时,于拱门上警戒的星际战士突然把他的重型爆弹枪指向了远处的黑暗。圣庙的房间深处发出了一阵不寻常的轰鸣。
“发现目标!” 他在武器开火的响声中高喊道,同时用手架住了倾泻火力的重型爆弹枪。死亡守望星际战士们的探照灯和从枪管中喷涌而出的爆弹闪光也无法照亮远处走廊的黑暗,更不可能分辨出目标是谁,或是什么东西。
“是死亡军团吗?” 卡萨达大声向他的兄弟确认,他认为这位老谋深算的大审判官已经找到了一种方法来提醒驻扎在外部废墟里的帝国卫队士兵,或者他们只是在枪声响起时主动进来了。这种猜测也并非没有道理。
“异形!” 那名星际战士高声回答,尽管他的动力装甲上有增强力量的机械装置,但那把开火中的武器实在是过于沉重,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其转向,以防御更大的区域。
克鲁特一直盯着在尖刺上挣扎的华奎因,想知道他能为她做些什么,而又不会害死自己。他转向切瓦克的方向。“是水龙虫吗?” 克鲁特口若悬河地感谢着帝皇,感谢这些怪物选择在灵骨的废墟中筑巢。然而,切瓦克陷入了沉思,他那双病恹恹的眼睛变得呆滞,审讯官不敢打扰他。突然,他们俩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来自深红执政官的星际战士将他们两人甩到了墙边。
另一名星际战士和连长则半跪在地面。卡萨达连长以最稳定的射击姿态向他们战斗兄弟的位置提供火力掩护。与此同时,来自帝皇之镰的星际战士在拱门和残废的活圣人之间迅速移动着瞄准镜,仿佛在警戒着什么东西。
重型爆弹枪的火力突然嘎吱嘎吱地停了下来,空弹壳砸在地板上,哐当哐当地响了好一会儿。那名星际战士在昏暗的走廊里挥舞着这把沉重的武器。
“报告情况!” 卡萨达连长咆哮道。
“我可以对原体发誓,我看见了——” 那名来自鞭笞者战团的战士试图开口,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兄弟。鲁姆斯!报告情况!” 卡萨达连长又喊了一声,并朝他的位置挪动了一小段距离。房间里回荡着令人作呕的挤压声,那名星际战士的身体突然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抽搐起来,然后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诡异地回荡在空地上。克鲁特几乎无法想象阿斯塔特那掩藏在厚重装甲下的胸腔竟然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然而,当那名星际战士模糊的身影倒下时,造成这一切的敌人已经消失了。
“鲁姆斯兄弟!” 卡萨达连长又喊了一声,他向走廊里扫射出一条爆弹的火力线,并快速冲刺到倒下的星际战士身边。他停了下来。“鲍德温兄弟。门!” 连长对那名来自深红执政官的战士喊道。
那名星际战士拖着大审判官沿着房间的墙壁走着,然后用枪口把切瓦克的水泡头盔钉在黑暗的灵骨上,让他能看到武器枪管内部的结构。
“关门!” 鲍德温修士命令道。已经有两名星际战士倒下了,切瓦克知道他不会问第二次。随着永恒回路的重新激活,大审判官发现控制这道拱门的符文并不困难,尽管它的方向是上下颠倒的。灵骨的圆盘又滚回原处,门也像拼图一样拼在一起。卡萨达上尉拖着他兄弟的尸体从拱门里撤出,走过房间外光滑的地板,把这位星际战士的尸骸放在克鲁特面前,然后指了指他背包上的医疗箱。
“你是医生?” 卡萨达连长质问道,这时最后一名星际战士离开了一动不动的华奎因,开始警戒拱门的方向。
“我是外科医生,” 克鲁特说。
“去检查鲁姆斯修士,” 星际战士连长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他。
克鲁特不情愿地点点头,走上前,眯着眼睛检查着伤口。
“胸口有一处刺穿伤,” 他喃喃自语道。“直接穿过了盔甲……”
“快说!” 卡萨达吼道。克鲁特示意连长把他兄弟的尸体换个位置。
“把他放到这边来。” 克鲁特对这位星际战士说。年轻的审讯官根本无法移动沉重的动力装甲。
卡萨达抓住鲁姆斯黑色动力甲上的陶钢甲板,把他翻了过来。
“神皇在上啊!” 克鲁特尖叫起来,只见液化的血肉从穿刺处流出,溅进了两人周围越淌越大的血池里。“只有一处射伤,但他的身体被从盔甲内部打成了浆状。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武器能做到这一点,” 克鲁特承认。
“我知道,” 切瓦克冷冷地说。
克鲁特、卡萨达连长和星际战士们把目光转向了大审判官。
“如果它属于我怀疑的那些人,我们就死定了。” 大审判官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着,他显然在想什么别的事情。
“哦,我要死了!” 克鲁特痛苦地嘟囔着。
“不,” 切瓦克纠正他。“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了。”
审判官的宿命论显然激怒了卡萨达连长,他离开了鲁姆斯修士的尸骸,重新站了起来。他拿起重爆弹枪,把它扔给了另一名星际战士,后者立刻开始重新调整武器,检查是否有损坏或堵塞。
一声巨响,把那扇宽大的灵骨拱门被震碎了。袭击者来自另一边,它克制了自己的力量,冷酷而大胆。来自帝皇之镰的战士单膝跪地,把重爆弹枪架在地上,眼睛直挺挺地放在瞄准镜后面,随时准备射击。卡萨达则从另一个方向出发,熟练地给爆弹枪重新上弹。切瓦克朝克鲁特点了点头,两人开始后退,远离拱门和仍在从星际战士尸体中喷涌而出的血水。星际战士连长把手伸进腿甲上的枪套,抽出一把粗壮的爆弹手枪。他连看都没看就把手枪对准了两人。
“待在原地,” 他命令道。“离墙远点。立刻。”
大审判官和审讯官往旁边挪了一步。克鲁特猜想星际战士连长在担心切瓦克会激活某个隐藏着符文的门,然后偷偷溜出去。为了他自己着想,他希望连长对他导师的怀疑是正确的。
门上又传来一击,在房间里回响。那名来自深红执政官的战士走上前去,用武器瞄准了灵骨大门的入口。
“他们来了。” 切瓦克低声对克鲁特说。
一阵色彩的暴雨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房间里,从后面向那名星际战士袭来。它看起来好像是一扇彩色的玻璃窗突然出现在这位阿斯塔特的身后,然后像霰弹一样炸开。强光的碎片四散飞溅,然后重新组合成一个人形的身影,站在死亡守望的星际战士身后。
这个身影身材高大,穿着灵族异形的古怪服装,尽管克鲁特从未见过他们的同类穿着如此艳丽的颜色和古怪的图案:在怪异的符号和散发强光的织物旁边,千变万化的方格和条纹从其服装上不断溢出。从灵族人背上的发射器里伸出了几根管子——审讯官推测它们大概是用来发射榴弹的。这些管子在袭击者戴的兜帽和毫无特色的镜子面具后形成了一个王冠。他优雅地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一把长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叶状弯刀凭空出现,散发着符文和它持有者的灵能力量。
“丑角……” 克鲁特听到他的导师在恐惧和惊奇中喃喃自语。他只能猜测这位大审判官在方舟世界伊扬登里度过的时光让他对这些异形战士十分熟悉。
那名星际战士仍然望着灵骨大门的方向,背对着丑角色彩艳丽的暗影先知,仿佛眩晕了一般丝毫没有意识到敌人的出现,也没有察觉到一把弯刀已经划过了他的装甲。刀刃切开了其挥舞路径上的一切——护甲,神经,肌肉和骨头如同无物一般被分解。
星际战士强忍住了一声哀号,卡萨达连长和携带着重爆弹枪的阿斯塔特应声向丑角开始扫射。爆弹的死亡风暴飞向异形袭击者,但那个生物突然就凭空消失了。火力击中了灵骨大门,跳弹密集地弹向门边的星际战士,其中一颗把他头盔的侧面和里面的东西都炸碎了,脑浆糊满了灵骨的墙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审讯官和星际战士们甚至来不及震惊。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正半跪着扫射重爆弹枪的那名星际战士上方。暗影先知轻盈而敏捷,而这名丑角则更为厚重,散发着强大的力量和存在感。此外,与此前色彩鲜艳的丑角相比,这个人物更宽,身披全黑的长袍大衣。它装备着胸甲,戴着一个如疯子般猖狂大笑的面具。死亡小丑。
来自帝皇之镰的星际战士迅速翻滚,立刻调整姿势面对他的袭击者。死亡小丑的动作不像暗影先知那样优雅,而是表现出一种无情的坚定——但他挥舞他那细长武器末端处刀刃的方式又体现出一种凶残的敏捷。邪恶的刀刃砸碎了重爆弹枪,撕裂了那名星际战士抓着武器的手臂。
星际战士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朝死亡小丑踢了一脚,但那身影再次化成一团黑雾凭空消失了。星际战士站了起来,鲜血从他空空的肩窝里涌出,他摇摇晃晃,站立不稳。阿斯塔特弯下腰,像一只受伤的动物,然后从枪套里扯出他的爆弹手枪。他的敌人又在远处出现了,克鲁特发誓他不知道那个东西是怎么移动的。它的大炮对准了那个浑身是血的星际战士。当大炮射中那名星际战士时,黑暗的房间里充满了武器的呼啸。炮弹打穿了星际战士受伤的肩膀。房间里回荡着另一种恐怖的尖叫。星际战士的身体就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纯洁印记纷纷掉落,装甲也在开裂。不,不是开裂。它膨胀了,然后这名星际战士从内向外整个爆开了。动力装甲四散飞溅的陶钢碎片被肉酱包裹着,在星际战士曾经站立着的地方留下了一片血淋淋的阴霾。
在切瓦克和克鲁特的身后出现了第三个身影。一个瘦长的丑角战士,戴着像石像鬼一样的面具,头顶上装饰着夸张的粉红色羽毛,不仅使这名灵族人看起来更高了,而且还暗示着某种等级。它们的领导者开始冲锋,速度快得肉眼无法捕捉,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幻影。他拿着一对细长的离子手枪。当剧团长挥动手腕,一个接一个地向他们射出明亮的紫红色离子球时,克鲁特倒吸了一口气。这些等离子体就像微小的太阳一样将阴影从它们的路径上驱逐出去——这条路径以弯曲的弧线包围了克鲁特和大审判官。几枚离子球重重地打在远处的卡萨达连长身上。死亡守望的长官痛苦而沮丧地叫了起来,动力甲上被等离子灼伤的地方冒着青烟。卡萨达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复仇渴望,这最后一名星际战士举起了他的爆弹枪。切瓦克和克鲁特正处于卡萨达和袭击者正中间,但星际战士连长没有注意到,或是不在乎他们的存在。
克鲁特知道他必须要采取行动。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除了粗暴地将脆弱的切瓦克推出星际战士的射击线外,他想不出任何更有创意的办法。一道爆弹的火线从他们之间流过。连长发现剧团长不仅是射击离子手枪的专家,他瘦长的身体也惊人地敏捷。在爆弹马上要击中他的那一刹那,剧团长做出了一系列微小的动作,爆弹擦过他飘逸的外套,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星际战士很快就射完了第二个弹匣,他把武器扔向正在冲锋的剧团长,并迅速抽出他的爆弹手枪,摆好射击姿势。
然而,剧团长再次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在星际战士连长的背后凭空出现。这名女性的丑角演员戴着一张半面面具,面具上有一处戏剧性的泪痕,华丽的尾羽垂到她的背上。她一只手握紧拳头,手臂上是一根锥形管状的尖刺,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双刃剑,看上去像一只狂欢的蝎子。她的速度快得无法观察,双刃剑直接落在连长的手肘上,连带装甲一起切断了星际战士拿着手枪的小臂。卡萨达发出一声野蛮的怒吼,试图去抓她,但丑角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闪开了攻击,从他野兽般的猛扑下一扫而过,并用强力的后踢砸中了连长的脸。
死亡守望的连长被痛苦、沮丧和愤怒支配了,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用胳膊肘打向舞动的幻影。然而这位星际战士的动作在丑角面前如同婴儿,早在攻击落下之前,这名丑角已经一跃而起,跳过卡萨达的头顶,转身落在了连长的身后。然后,她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这个瘦小的生物用尽全力把她锥形武器的一端直直地刺过了星际战士的背包,然后穿透了陶钢护甲和下面所有的东西。
连长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大睁着眼睛面对着克鲁特和切瓦克。他从背后被刺了一刀,两人都知道死亡守望连长接下来的下场。某种可怕的单分子丝武器在星际战士的身体里展开,就像他兄弟的死因一样,它开始四处抽打,在他的体内以超高的速度搅动,把骨头、黑色甲壳和内脏都变成了液体。克鲁特看着单分子丝的尖端疯狂地从连长破裂的眼球和脸颊中刺出,既恶心又让人着迷。直到最后,单分子丝回缩,血液和脑浆从星际战士张开的嘴里流出,巨人像崩碎的雕像一样倒下了。
丑角们都不见了。克鲁特慢慢地从地上扶起他的导师。两人回到房间中央,看着异形随意地玩弄着他们的感官——幻象以不同的形态在房间里粉碎和重现,并一点点向他们靠近,空气空虚而寂静。
在这场异形突袭的战斗期间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的活圣人华奎因突然开始咳嗽,她仍然被串在灵骨地板的尖刺上。
“坚持住,华奎因,” 克鲁特一边喊着,一边抓住切瓦克生命维持服的手臂,轻轻地把他拖到女偶像的位置。克鲁特知道,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让活圣人回到不朽的形态。当他的靴子擦过她的脚尖时,他犹豫了一下,每一种本能都在恳求他抓起地上掉落的武器。
“别傻了,孩子,” 切瓦克对他说,“你已经见识过我们的访客能干出什么事情了。”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我们才是访客,” 克鲁特颤抖地回答。“再说,我想你之前说过他们会杀了我们。”
“那以后发生的事情表明情况并非如此,” 年迈的审判官说。切瓦克盯着倒下的活圣人。“她能活下来吗?”
“她不是总能复活吗?” 审讯官说。
当克鲁特走到华奎因挣扎的身体旁时,那些灵族的杀手出现在他们面前,每个人都默默地抱着他们奇异的武器。他们站在一起,就像一个古怪的马戏团:领头的人身材瘦长,戴着羽毛头冠,带着利爪和尾羽高盔的致命舞者,狰狞的骷髅脸死亡小丑,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镜面剑客。他们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
“怎么了!” 克鲁特再也忍受不了了,对着丑角们尖叫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认为他们会说话,” 切瓦克在审讯官紧张不安的大吼声激怒这些灵族人之前解释道。“他们表达自己的媒介是戏剧和舞蹈,他们通过表演来交流。”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他们很少被目击,我几乎不敢猜测,” 切瓦克的声音慢慢降低到窃窃私语的程度。“但是,从他们的穿着和他们对待人类中优秀天才的方式来看,我相信他们确实是丑角,是灵族的一个分支,是他们知识和历史的守护者,也是他们史诗故事的讲述者。”
“你以前见过他们吗?”
“见过一次。在伊扬登上。有一位先知好心地把他们的名字和生活方式告诉了我。”
这位年迈的大审判官说话的时候左右摇着头,好像在研究那些异形究竟站在哪里。“作为一个被他们称为‘笑神’的,仍然活着的神明的仆从,他们是黑图书馆的守护者,那是一个古老的、秘密的圣所和禁忌知识的储存库——里面包含了灵族已经知道或将永远知道的,关于毁灭之力的一切。”
戴着镜子面具的暗影先知从他华丽的衣服里抽出一颗美丽的水晶,像在表演哑剧一样放在手掌里,倾身向前,好像在吹着它。那块石头从他的手套里飞了出来,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举过房间,钻进了墙上一个模糊的缝隙里。一道幽灵般的光辉在灵骨的墙壁上萦绕。由于岁月的流逝和撞击的破坏,这座建筑已经出现了裂缝,但这并没有阻止每一段墙化为一个鲜活的屏幕,每一张屏幕上都出现了一幅雍容华贵的严肃面孔。虽然这个房间是颠倒的,但令人不安的是,那些投射出来的人影用不死的目光盯着切瓦克。他们都是灵族人,老得令人难以置信,躲在灵族尖头盔的长面罩后面。他们的长袍上跳动着符文,盔甲上装饰着宝石和古老的金镀,眼里闪烁着玉石般的光芒。他们说话的声音轻柔而优雅,虽然直白,但洋溢着超凡脱俗的气息。当他们开口时,他们的声音分毫不差地合而为一。灵族的语言充斥着房间,切瓦克开始咕哝着翻译。
“神圣秩序的罗尼斯瓦夫·切瓦克,初生的帝国,年轻的人类。你在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这个地方已经死去很久了。”
克鲁特看了看投影中那些极度衰老的灵族人,看了看那些一动不动的丑角,又看了看他的导师——在他苍老的面容上,无拘无束的兴奋正在闪烁。
“我在寻求什么答案呢?” 大审判官大胆地问。
“你在考验我们吗,人类?”
切瓦克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回答。“我在考验我自己,” 他含糊其辞地说。
“不必如此。你想知道你们的尸神如何才能复活。”
“但愿它能实现,” 切瓦克说,他虚弱的心脏使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一切终将实现,复活之人。你像许多你们短视的同类一样,试图用问题去寻找答案,其实你们应该用答案来寻求问题。”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切瓦克问道。
“通过接受你们中很少有人,或者说很久未曾有人敢于尝试的事情。我们邀请你前往一个充满黑暗答案的地方,神圣秩序的罗尼斯瓦夫·切瓦克啊。一个年轻民族的老者,你将带着沉重的问题,在我们先祖的活图书馆里与我们一同咽下最后一口气。在混乱的黑图书馆中,你不会思考你的尸神要如何通过他的复活来帮助你。反而,你会思考如何通过你的复活来帮助他。”
“大人,” 克鲁特轻声说。
切瓦克把他的水泡头盔转过去,茫然地看着年轻的审讯官。克鲁特摇了摇头。
“如果我拒绝呢?”
“这份邀请是不能拒绝的,卑微之人啊。你必须接受你的邀请,这是为了防止另一个人接受他的邀请,而他对知识的渴望远远超过了你。”
切瓦克试图捕捉灵族人言语中的神秘暗示。
“但如果我这么卑微……”
“你是个愚蠢的人类——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你盲目的脚步会把你带向一个有价值的未来。这就是定论。你的命运已经写就了。图书馆告诉了我们。”
一个古老的灵族投影从灵骨墙壁的一部分消失了,那里却被另一个维度的光芒所取代,而克鲁特只能假设这是某种亚空间传送门。
“维斯帕西汗会护送你穿过网道,来到我们黑暗而神圣的大厅。” 灵族人对切瓦克说完,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他们碧玉般的眼睛看透了他的灵魂。戴着镜子面具的暗影先知走上前来,以戏剧性的动作指了指传送门,并示意让切瓦克朝它走去。
当克鲁特感觉到他导师想要动身的意愿时,他急切地喊道:“老师,这不是邀请。这只是绑架换了个名字!”
切瓦克把他被生命维持服包裹着的手掌放在审讯官的肩膀上。“雷姆斯,你一直都是我的医生,我的好学徒和一个我不配拥有的朋友。多亏了你,我才能走到这一步。死亡可能在传送门的另一侧等着我。但不管我还剩多少时间,我都愿意用它来交换看一眼黑图书馆神圣大厅的机会。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克鲁特也走上前去,但是暗影先知维斯帕西汗举起手来,默默地表示了反对。
“你要和华奎因呆在一起,保证她能见证永恒。” 大审判官安慰道。切瓦克无力地拍了拍审讯官的肩膀,试图让他放心,然后扶着手杖一瘸一拐地开始向传送门移动。丑角色彩缤纷的欢笑杀手们护卫在他两侧。
“切瓦克!” 克鲁特对他的导师喊道。年迈的审判官转过身来。“等等!” 克鲁特脱下他的医疗箱,翻了翻,拿出一大堆注射器。克鲁特抓住一根绑在切瓦克低温生命维持服肩膀上的小管子,打开一个阀门,开始给大审判官注射这些化学物。
“旅途上的小零食?” 切瓦克笑了。
“疫苗接种,大人。这些应该可以保护你免受许多传染病的侵害——灵族特别容易感染几种对人类而言非常致命的疾病。我给你注射的唯一一种非致命疾病的疫苗是针对一种模因病毒的,但我必须告诉你,你身上生命维持服进行的低温冷却可能会抑制你免疫系统的反应。”
“这样啊,” 切瓦克低声而缓慢地说,“你可能刚刚让我感染了一种模因病毒?”
切瓦克很熟悉这种病毒,也很熟悉它是如何让感染者患上认知数据成瘾症的。受害者不仅会经历持续而无法抑制的对知识的渴望,而且还会因此发展出存储巨量信息的记忆能力,无论这些信息是否重要。虽然对于被感染者来说,两者之间几乎没有区别。
“恐怕是这样,大人,还是特别强大的那种。求您原谅我。”
大审判官微笑着表示感谢。他正准备进入银河最大的禁忌知识的宝库,被一种病态的模因病毒感染,这种病毒会三倍地增强他的图形记忆和本就贪婪的求知欲。
“再见,雷姆斯。”
切瓦克转过身,穿过亚空间传送门消失在虚无之中,留下克鲁特独自与死者和半死不活的活圣人在一起。
译者注:虽然这个病毒在本书的剧情里有着较大的影响,但它的设定过于不合理,并且仅在本书中出现,没有被任何其它作品提及。审判官切瓦克也是唯一已知的此病毒携带者。可以认为是作者的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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